不要让遏制“舌尖上的浪费”变了味儿

湖南长沙一家长日前反映，学校要求学生在家吃完饭要拍剩菜打卡，以示节约不浪费。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开学第一天就上了热搜的江西省婺源县一小学女老师吃学生剩饭事件。在广大学生中间乃至全国范围内广泛提倡节俭，本无可厚非，但像此类以要求学生在家拍剩饭打卡以及老师吃学生剩饭的形式来拒绝“舌尖上的浪费”，却是要不得的，给大家的印象不仅仅是形式主义作祟，还让人觉得有些矫枉过正，本末倒置了。

“形式主义害死人，光盘行动管到家里来了，竟然让小学生在家吃完饭必须拍一下饭、菜碗的照片打卡。如你们所愿，今天光盘还差一点点，还剩了点葱姜蒜汁，不敢倒，已经给你们打包过去鉴定了，如鉴定还能吃请邮过来明早再泡饭。”这虽然是这位湖南学生家长在朋友圈的戏谑和调侃，但也很明显地折射出了有些地方、有些学校、有些单位，在提倡节约粮食上的错误认识。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在具体做法上，却好端端地把拒绝“舌尖上的浪费”这部好经给念歪了。

再说回这几天上了热搜的江西省婺源县一小学女老师吃学生剩饭的事件。开学第一天，这位女副校长当着一众学生的面吃光学生剩饭的视频一下子引爆网络，引发社会各界热议。有网友认为这位老师的行为，是为人师表，言传身教，这堂开学第一课非常有意义。也有网友质疑这样做是不是摆拍作秀？

这些其实都不是我要参与讨论的话题，我想说的是提倡节约只是一种形式，一种情怀，一种精神。大家都知道节俭是美德，浪费是可耻，但是于个人而言，这充其量还真是一个道德问题，“我节约不节约是我自己的事，我花的是我自己挣的钱，或者是我花的是我父母给我的钱，我浪费不浪费管你们何事？”从此意义上讲，提倡节俭，拒绝浪费对于公民个体只能是一种道德规范和行为约束，大可不必上纲上线，也没法一刀切，对之进行舆论上的批评和谴责。

实际上，国家如果要拒绝浪费，倡导节俭，那真的要从国家机关，各企事业单位，各个部门的食堂和公款吃喝接待以及每一位党员干部抓起，因为他们领的是纳税人的工资，吃的是亿万万老百姓的“血汗”。有不少网友评论说，拿国家俸禄的他们如果再不节俭，大肆搞铺张浪费，就是对人民的冒犯，就是对党和国家的大不敬。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从情感上、个人伦理道德上来评判，像马云、许家印、王健林、曹德旺、宗庆后等等企业家，他们对国家和社会的贡献非常大，你要求他节俭与不节俭意义都不大。其实，影响最大的就是一个带头表率作用，是一种对厉行节俭传统的继承与发扬。如果你真的希望那些富豪能够在生活上真正过紧巴日子的话，只能是说你太“乌托邦”化了。

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坚决制止餐饮浪费行为，切实培养节约习惯，在全社会营造浪费可耻、节约为荣的氛围”的重要指示，目的是要大力营造“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餐饮浪费”的社会新风尚。但是有一些地方在推行过程中，陆续出现的诸如称重、做题、惩罚服务员等等所谓节约粮食的举措，使得遏制“舌尖上的浪费”一度陷入了形式主义的窠臼。我们支持节约粮食，但节约粮食不应只浮于花式节约的形式主义“表演”上，为了“节约”而节约，只会让这一优良传统在传承中偏离轨道，变了味儿。

从国家层面上来说，节约粮食的深意和初衷是粮食安全，如果矫枉过正不免遭人诟病，甚至引发怨声载道。比如前一阵子湖南怀化一名教师推出“浪费饭菜做题套餐”，浪费一粒米多做一道选择题，浪费一道菜多做一道大题。这样的举措引发网友“老师是希望学生厌学还是厌食”的疑问。长沙一餐饮店推行称体重点餐同样引发了网友的吐槽：看完体重谁还有心情吃饭？再比如西安一餐馆还将适量点餐纳入服务员月度考核，客人用餐结束后工作人员巡场时，如发现餐桌有剩菜，则会按剩余情况给予当桌服务员不同程度的考核扣分。网友对此提出质疑：服务员要想逃过扣分，是不是还得把客人的剩饭给吃掉？身为底层人民的服务员可真是太难了。

而在“吃剩饭”上，曾被称作中国“首善”的陈光标，蹭热点从来都不甘落后。据中新网消息，他除了带头率员工吃酒店剩饭外，还要求公司食堂不烧晚饭，只给每人发一双筷子，鼓励员工走上街头饭店吃剩菜剩饭。

对于这些花样百出的“节约”方式，有专家指出，节约粮食就像节约用水一样，量化的统一标准过于主观，并不具备普适性。有人一天洗一次澡，有人三天洗一次澡，有人一天洗三次澡；有人天天衣服要换洗，有人可能三五天才洗一次。同样的道理，有人饭量大，有人饭量小，有人一天吃三餐，也有人一天才吃一餐。如果以量化的形式来体现是浪费还是节约，就犯了“一刀切”的毛病，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相比之下，有些地方推出的举措可行性就比较强。比如江西理工大学食堂倡导“光盘换水果”，学生们只要把饭菜吃完清盘，就可以换到一个饭后水果。河北广播电视台施行光盘行动送酸奶，这些举措既节约了粮食还能引导饮食健康搭配，这才是减少浪费的合理措施。

关于节约粮食，国外早已有法可依，他们推行的做法和措施也有一些可借鉴之处。据媒体报道，2016年法国推出《反食物浪费法》，法律规定超市不得丢弃或销毁未售出的食物，如果有相应未售出的食物，必须将其捐赠给慈善机构或是食物银行。超市和慈善机构签订协议后，能获得捐赠食物价值60%的税收减免。这一举措既没有浪费粮食，还让食物各得其所，帮助了需要的团体和个人。同年，意大利也出台了《反食品浪费法》，鼓励企业或农场捐赠食物，号召餐厅向消费者提供食品袋，让民众养成餐后打包的好习惯。韩国节约粮食则实施食物垃圾计量回收的办法，小区住户拥有专属识别卡，民众扔食物垃圾的时候需刷卡，回收桶只能识别住户门牌号并提示垃圾重量，多扔食物垃圾要多花钱。

节约粮食本该内化为每个人既有的素质，成为一种自觉行为习惯，不该沦为形式主义的秀场和工作业绩的“竞技场”。提倡节约没错，但引导良好的节约习惯还需要切合实际找对方法。

总而言之，“形式主义节约”根本解决不了粮食问题，遏制“舌尖上的浪费”需要民众意识上的自律和制度上的他律双管齐下。人人自律做一名“光盘侠”，学校和家庭开展节约粮食的思想宣传教育，让孩子从小养成节约的习惯。在全社会宣传“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在思想上尊重劳动，敬畏粮食，掀起制止餐饮浪费、培养节约习惯的热潮。在他律上，要建立起制止餐饮浪费行为的长效机制，可以向法国、意大利及韩国等国家借鉴，通过立法来遏制“舌尖上的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