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单散文|听雨
文/江单
每个孩子可能都不喜欢下雨,我也一样,幼时的我,最讨厌春雨绵绵的季节,总觉得窝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霉了。
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喜欢上雨的,已经记不起具体的时间了。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每逢下雨天,喜欢待在车里听雨,也喜欢坐在落地玻璃前,手捧一杯热茶,静静地看着雨丝如精灵般从天而降。
其实对于雨的喜欢,我自认为自己是个“伪雨迷”,我并不愿意走在朦胧的细雨中,只是喜欢躲在干燥的房子里,做一个貌似很喜欢雨的人。
这份刻意的虚伪,也许正如我们的生活一般,亦真亦假。
每次下雨天坐在车内,我会关闭雨刮器,让雨一滴滴布满整个挡风玻璃,然后形成一条条细小的雨丝,在玻璃上慢慢流淌。听着雨点打在汽车顶棚上的嘀嗒声,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思绪在生活的城市和遥远的故乡之间自由切换。
家乡雪峰山的雨,总是比其他地方多一些。也许是因为山区地形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老天特别眷顾着这个雪峰山深处的小盆地。
每到夏天,雪峰山的中午都会迎来一场急促的雨。我和姐姐疯狂地赶在大雨到来之前把晒谷坪上的稻谷收进家里。这种和雨点赛跑的感觉让我记忆犹新,已然成为我童年的一个固定片段。
刚收拾好稻谷,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打得地上的灰尘腾空而起,而且带着一股夏天的酷热腾升。我和姐姐躲在屋檐下,用力吸着这种带着土腥味和稻谷味的空气,似乎这样就能把酷暑赶走。
慢慢长大,我回家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因此我更珍惜在雪峰山听雨的时间。
深夜的雪峰山下,总是一片寂静,每晚的雨准时打在屋顶,滴滴答答,或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夜里唯一的声响。第二天早上,雨总会准时停住,猫头鹰的叫声会从屋后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声,急促地呼喊着。晨雾会从雪峰山脚下升起,盘旋在山顶迟迟不肯离去。
雪峰山的夜,总让我睡得异常踏实,有了夜雨的催眠,第二天醒来的我,更加神清气爽。这奇妙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想,也许雨点就是雪峰山的精灵,她抚慰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后,我们的烦闷都会不翼而飞。
雪峰山的雨不是每次都来的正是时候,有时候也会偶尔调皮。开春后,正值插秧的时节,却连着会下几天小雨,丝丝小雨让天气有点小冷,也妨碍了乡民们劳作。
不过作为大山的子民,雪峰山的乡民是不在乎这一点点细雨的。所以每到春天,家前面的大片农田里,站满了很多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乡民,他们在雨中弯腰忙碌,一忙就是大半天。
这时,我喜欢打着一把伞,站在田埂边,看乡民们插秧,一兜兜青翠的秧苗在乡民们手中快速消失,将本来土黄色的农田变成一片苍翠。
我一直站在田埂上观看,旁边是桃树的点点粉红色花蕊,时不时飞来一只小鸟,轻叫几声,甩一甩身上的雨珠,又飞进朦胧的雨雾中。
我也会随着小鸟飞驰的方向看向远方,雨中雪峰山的云雾,或缠绕着山腰,或盘旋于山顶。大山背后,是我向往的世界。
多年以后,当我走进大山背后的世界,并留在这个世界时,我才更加怀念雪峰山的雨。
这雨,不管我在不在,不管我想不想念,依然按照她的想法滋养着雪峰山的乡民们。只是,被滋养的乡民中,不再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