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单诗歌
华夏号
打马走过
日月的光芒侵蚀着
草原的每一寸冰雪
黄金家族的后人
在昔日的主场狼奔豕突
将军马上的喝呼
在宣泄心底近百年的耻辱
这耻辱
只有用刀尖的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这是草原的春天
却是黄金家族后人的冬天
这滚烫的血液
定会滋养出更加茂盛的草原
奴役他人的人
总有一天
会被他奴役的对象
愤怒地推倒
将一切余孽赶向西边
将所有不公化为灰烬
草原极西的地方
就是他们最好的埋骨之所
革命的怒火
才能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世界人人平等
这世界的人再没有等级之分
干了这壶烈酒
用力将酒瓶甩进草原
听青草深处
那砸在敌人头盔上清脆的响声
用刀枪教会草原人
让他们成为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
至于那黄金家族的荣光
就让它留在牧羊姑娘的怀里
嘉峪关
苍凉的大漠在告诉我们
一个古老的故事
还有那长城
在展示着自己斑驳的残躯
听风的声音
那从长城北边吹来的风
是游牧民族
掠夺的号角
我站在嘉峪关的城楼上
有如明时的士卒
挺立成一座雕像
遥望着风来的方向
这惨烈的风
是激活男人热血的最好方式
这是嘉峪关的风
也是民族命运对决时激起的火花
去到长城北边
将鞑靼人拉下马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拖回袍泽的尸首
提着鞑靼人的头颅
告诉祖先
我们一直在战斗
射下一只雄鹰
作为胜利后犒劳自己的礼物
把思念告诉大雁
让他做回信使
大雁飞来的地方
就是勇士们的故乡
让我再抚摸一次大漠的黄沙
揣一把装进兜里
我代亡卒告别这风沙
一起去找找中原的家
夜雾
一团团粘稠的雾气
笼罩着城市的夜空
这忙碌的都市
终于慢了下来
城市里骄傲的楼房
都藏在大雾里面
傲慢的官员
也躲进了密封的办公室内
这突如其来的雾
却又那么地恰逢其时
像昭示这时代的命运
也是那么地扑朔迷离
雾和夜晚总是一对好朋友
他们互相帮助
把该让人看的景色露出
把不该让人看的藏起
别把秘密告诉雾
雾会吹过整片森林
还会偷偷告诉他的主人
我们发过的那些闹骚
勇敢地穿过弥漫的大雾
去雾的后面寻找答案
这答案
或许是我们想要的
这答案
或许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你我想要的生活
就在大雾的后边
喊上志同道合的朋友
去一起抗争
等在后面的
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都市的夜
漆黑的夜空
还是一如既往地灰蒙蒙一片
蜷缩在人行道上的醉汉
听着高跟鞋从身边走过的踢踏声
这都市的夜
依然还是那么车水马龙
我开启一瓶酒
就几口满街的尾气
抬头寻找不到
曾经常见的星星点点
我和家乡走出的
孩童一样
在这偌大的都市
向生活低头
繁华的城市
已经成为我们迷茫的注脚
在一个互不关心的城里
我们奔波在没有黑夜的街道上
谁还能记起年轻时候的誓言
那些理想
还有那些信心
似乎都败给了时间
你和我一样
都想要一个繁星满天的黑夜
在这黑暗中
静静地去听听自己的心跳
可是都市的夜里
充满眼帘的却只有无边的黑暗
这无边的黑暗
有如你我求生的时代
这墨染似的天空
就像对你我的无情嘲笑
这样的黑色
是生活最好的遮羞布
这样的黑色
也是时代最好的染料
此刻
我只想回家
此刻
我只想听到满耳的蛙鸣
哀号
我踏入这片古老的土地时
无处不在的哀号包围着我
他们在刺激我的脑海
他们在撕扯我的良知
从一片静好到满地哀鸣
只用了一夜的时间
于是
满世界都是找药的人
此刻
让我们各显神通
不想等死的我们
总会在最后的时候蹦哒片刻
一个个蛰伏的专家
开始成为带货达人
他们仅凭一己之力
让滞销的货物成为抢手的商品
大街小巷已经很少能看到一个人
大家像黑熊冬眠一样躲在自己家里
或数着囤来的药物
或辗转反侧硬扛着
这样的空城
无声地诉说和哭泣着
它总是在问
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片神奇的土地
永远不缺少尸位素餐的人
唯有直面自己的苦难
才能让我们继续苟存
还需要苟存多久
还需要积攒多少怒火
让这怒火
烧尽这该死的病毒
今天，让我们做一个乌克兰人
文/江单
去到第聂伯河西岸的基辅
我要找到泽连斯基
郑重地
向这个英雄致歉
我为之前对泽连斯基的称谓向他致歉
我不再称呼他为一个戏子
我更愿意脱口而出的
是乌克兰的国父
撕下蓝黄国旗的一角
扎紧我流血的伤口
和基辅罗斯的传人一起
去战场上找回丢弃的尊严
在这片东欧大平原的沟豁中
我用生命感受每一寸土地的温度
此刻的乌克兰
每一个人都在热爱着这片土地
去寻找敌人
踏过俄罗斯士兵的坦克残骸
跨越无处不在的炮坑
我们和敌人决斗
每一个国家都要经历过涅槃
乌克兰也一样
大声告诉全世界
乌克兰仍在人间
向死或向生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
让后人能自豪地说
我的先辈为我们战斗过
今天，让我们做一个乌克兰人
去找寻基辅罗斯的荣光
今天，让我们做一个乌克兰人
与自由和独立同行
我只是想要感受风
文/江单
藏在头巾后面的那双眼睛
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头巾的缝隙外面
一如既往地黑暗
他们总用宗教的理由
告诉女孩们什么不能做
是的
女孩们什么都不能做
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甩掉讨厌的头巾
走上德黑兰的街头
呼喊
呼喊对独裁的憎恨
呼喊自由的力量
没有一个女人
是男人的附属品
没有一个女人
愿意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无惧恶魔的鞭打
也不害怕丧心病狂的石刑
被囚禁的玫瑰
不再想被困在魔咒里
向男人说不
去挑战威权
流血和监牢
是女孩们伟大的墓志铭
所有的自由
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不是自己争取来的自由
谁也不想要
脱掉头巾
我只是想要感受风
脱掉头巾
我只是想告诉先知
从来都没有神
也没有人会来献祭
（有感于《时代》杂志评选出2022年度英雄:伊朗女性）
今夜，让我们怀念一群孩子
文/江单
漆黑的夜里
没有一丝光亮
一群孩子手拉手走来
青春的步伐和着火热的心
踏破无尽的黑夜
撕开一道光明
这是孩子们给我们的礼物
也是他们向世界证明自己的怒吼
在黑夜里跋涉的人
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他们让我们感受到
怒火的力量
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力量
这力量
让我们
不再怕冷
我们成了一群懦夫
一群需要孩子们保护的懦夫
这样的怯懦
让我们不敢直视自己
总有一群人
会把风踩在脚下
总有一个人
带领大家一起呼号
让这凄厉的声音
去刺破黑暗
去唤醒麻木
也去让我们羞愧
今夜
让我们怀念一群孩子
今夜
我们只怀念这群孩子
网
文/江单
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我不一定能全部记起
但是他们
会给我如实记录
这是一张通行证
也是一张免死金牌
绿色的前行标志
像一个小丑一样在嘲笑我
嘲笑我的无助
和我的悲哀
这张无形的网
将我死死笼罩
他们躲在网后面
举行收获的狂欢
宴会上的每一块肉食
都在不停地流着沸腾的血液
我们就像一条垂死的鱼
在网中无奈地蹦哒
却又不得不在这个网中
像狗一样舔着舌头
是鱼也好
活成了一条狗也罢
总有一天
我们会用尽全身的力量
撞开这张破网
哪怕鲜血淋漓
哪怕体无完肤
只有抗争和决斗
才能安放我愤怒的灵魂
等我老去
再来给我的后代
讲讲
那些年
某些人造过的孽
（12月13日0时行程卡下线有感）
活着
文/江单
在这个世界
我们努力活着
卑微地苟活着
世界有时是五彩斑斓的
有时却是昏天黑地的
我们睁大双眼
去寻找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越过高山
跨过沼泽
我们在路上四处张望
却总看不清来路的方向
光明抛弃了我的双眼
就像蒙上一层黑色的布
密不透风
也压得我喘不来气
哪里有光明
那里就是我活着的动力
哪里有希望
那里就是我活着的源泉
将脸贴在大地上
我手握一捧泥土
那芬芳的气息
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去拥抱光明
给生活一个希冀
去相拥光芒
给生活一个尊严
如果活着需要一个表情
我给不了高傲
我能给的
只有低微
白纸
文/江单
举着一张白纸
我站在漆黑的校园里
听风来的方向
那渐行渐近的脚步
无数的青年
在祖国的五湖四海
和我一样
举着白纸
追逐同一个梦想
自由是我们的呼号
我们用目光
在白纸上
深深刻下无畏这两个字眼
和同学们牵起手
我们做一堵人墙
不再畏惧
再不躲藏
我要向未名湖起誓
再也不做一个胆小鬼
我要向秦淮河承诺
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终有一天
我们再次做一张白纸
在这纸上
我们重新开始
在这纸上
我们勇敢书写
呼喊
文/江单
零下几度的城市
笼罩在烈火和黑暗中
他们在呼喊
歇斯底里地
他们在为我们呼喊
一栋燃烧的大楼里
老人绝望地哭嚎着
慢慢变成生命最后的咒骂
旁边的孩子
却早已窒息着抱成一团
有人说
路是通的
他们却没跑
只有身处其中的亡灵才知道
面对烟雾和无情的锁链
逃跑是那么的苍白
对着天山大声说出
这人间的恶
看那圣洁的雪水
慢慢流成红色的河流
这泣血的喊声
怎么能唤醒麻木且空洞的灵魂
空洞的灵魂
以恶魔的名义
在放肆地狞笑
带走空洞的灵魂
让他们与亡灵对话
说清楚
这人间的苦楚
和无边的罪孽
我在方舱想你
文/江单
刺眼的日光灯
打在我麻木的脸上
身下是洁白的床单
我在方舱想你
嘈杂的人群
全身裹在白色防护服里的志愿者
都在告诉我
我还在人间
这是文明世界中的一个角落
我们似乎与文明隔绝
和看不见的病毒
天天睡在一起
喝完一碗开水
我突然开始想你
想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带我离开这片世俗
去找一个新世界
每一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不需要伪装
也不需要畏惧
此刻
我在方舱想你
想你告诉我
我在哪里
此刻
我在方舱想你
想你告诉我
我能去哪里
地狱
文/江单
约几个兄弟
去地狱看一看
看这个地方
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恐怖
去看看孟婆汤的成色
向阎罗讨一碗美酒
数数地下十八层里面
究竟有哪些酷刑
人们总用
下地狱来警醒自己
也有人不屑一顾
他们总会
挑战道德的底线
这人世间的道德
怎么能比得上
地狱的酷刑
来得直接了当
阎罗告诉我们
让地狱成为一个公正的场所
是他一直想干成的事情
在这个地方
也许善恶分明
也许天道轮回
如果人间不如地狱
那这乾坤之下
哪来的尊严
哪来的乐土
去地狱看一看
洗心也好
革面也罢
再来和我们谈
如何改造人间
噪音
文/江单
坐在人声鼎沸的羊肉馆
入耳都是各种声音
我本来清醒的脑袋
也干脆随波逐流
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噪音的时代
有面对生活无奈的抽泣
也有志得意满的嘲笑
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将自己幻化成神
每一个人的生死
每一个人的命运
都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这种无孔不入的噪音
让我们再也听不到清脆的鸟鸣
也听不见啄木鸟焦急的警告
我们开始沉沦
我们开始麻木
这沉沦
让我们不再进步
这麻木
让我们如同朽木
将头浸入冰冷的水中
暂时离别这个世界
最终却发现
结果永远是徒劳无功
去哪里寻找一个没有噪音的世界
肯定不在这里
也许就在那里
当然
也可能在来生
做一朵云
文/江单
城市上空杂乱的光线
惊扰了夜的美梦
一朵朵硕大的云
在漆黑的夜里
四处流浪
孤独的人们
被一张无形的网包围着
在深山
在沙漠
也在草原
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
他们都被铁皮围栏保护着
有人向云呐喊
让心中的压抑
随着风
告诉夜空
有人向云控诉
控诉这人间的哀愁
迎着雨
慢慢泯灭
没有人去回答
夜空也不例外
就像夜的黑一样
云也看不到世间的暗
做一朵云
俯瞰这世间的罪恶
不去怜悯
不去唤醒
把愤怒涅槃成暴雨
让洪水破茧成蝶
去洗净这扎心的人间
行走
文/江单
我们行走在大地上
和风做伴
与狼共舞
我们贡献出满腔的鲜血
为他们铺一条
通往终点的大路
白骨遍野
这是我们的墓志铭
在他们眼里
我们就是
花朵成长的养分
失去了养分
我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我总能从风中听出哀嚎声
它从风的故乡飘来
它从云的深处飘来
挤进我的耳膜
这是民生的哀嚎
还是羞愧的忏悔
也许都是
也许都不是
它是一种呼唤
呼唤我的热血
不要那么快冷却
跟着哀嚎
去寻找世界的尽头
把哀嚎捧在手中
用我们的心
去把他捂热
我们像一具走肉般
在这个世界
行走
我们像一具尸体般
在这个世界
冷却
时代
文/江单
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时代
前人说这是未来
后人说那是历史
只有我们才明白
这是挣扎
也是渡劫
时代强奸了你
还不准你吃避孕药
任何一个人
在宏大的时代里
就是一粒灰尘
连被碾压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说
那是伟岸的叙事
他们说
那是人民的高光
我能看到的
只有
满目疮痍的大地
和民众佝偻的后背
谁说我们是这个时代的
创造者和见证者
我们只是这个时代
微不足道的
一个苟活者
遍体鳞伤之后
终于发现
躺平
也许才是对时代最好的交代
别了，兰州
文/江单
此刻
我在天堂
俯瞰着兰州
这个我不该出现的城市
还是如此沧桑
我不再想听兰州的风声
也不再想听黄河的咆哮
我最想听的
只有父亲无声的抽泣
他们说
疫情三年
就是我的一生
我说不
我的一生
未尝不是大家的一生
你和我
似乎都没有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
应该是
我提前在这里等你
我们相约
一个时间碰面
到那时候
我们再来聊聊兰州
也许兰州还没变
也许兰州已不是兰州
别了，兰州
别了，人间
（兰州三岁孩子中毒因疫情防控未等到救护车去世，有感而作）
逃离
文/江单
从来没有如此坚决过
想逃离一座城市
不需要号召
也不需要驱逐
我们一起离开
拖着大大的行李箱
我和工友们一起
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小心地越过农民们的麦田
用这双疲惫的脚
丈量城市和家乡的距离
这是窝囊了一辈子的我
唯一能自己决定的事情
我要告诉这座城市
我们缘分已尽
这是憋屈了一辈子的我
唯一做的一件勇敢的事情
我要告诉我的兄弟
我们还有一个自由的思想
让他们去见鬼
我渴望呼吸
呼吸
麦田里甜甜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也有点压抑
总能让我不再哭泣
是的
此刻
我们只想回家
此刻
我们只想放纵
如果要面对死亡
我想死在
家乡的土地里
（郑州富士康大量员工逃避疫情徒步返乡，有感而作）
兰州的风
文/江单
兰州的风
好久都没有吹过我的脸庞
她在西北的上空
喊我
我喜欢这种狂野的风
她从河西走廊跑来
也许只为看看我
我在兰州的戈壁滩里奔跑
不是为了风
也不是为了雨
只是后面跟着
一头热情的山羊
喝一杯兰州的烈酒
我想找一片青菜
兰州的朋友告诉我
酒最好的朋友
是一片片薄薄的羊肉卷
羊肉卷在火锅里跳舞
就像远征西域而归的汉卒一样
他们在兰州歇脚
谈大漠风沙的无情
无论胜败
兰州怎么可能有细腻的风
细腻的风
是不配生长在兰州的
能和兰州长生的
只有远方的豪情
喝口桂林的水
文/江单
趴在漓江边的乱石上
用一种最虔诚的方式
喝一口桂林的水
这是打开桂林最好的方式
漓江里的那个倒影
还是青春的模样
挽起裤脚
毫不犹豫地踩进水里
让水草亲亲我的脚背
此刻
我想永远这样站着
一只鸬鹚从水里钻出来
骄傲地告诉我
它今天的收获
竹筏上
一个赤脚的姑娘
问我会不会对山歌
我告诉她
虽然我不会对山歌
却喜欢呆在唱山歌的人的身边
捡起一束水草
做一条披肩
我准备去追风
姑娘用甜美的山歌送我
我却没有穿鞋
奔跑在王城的青石板上
摔倒在地上
一滩漓江的水朝我奔来
也许是泪花
也许是叹息
这一刻
我用自己的方式
抚摸着桂林的温度
去拉萨
文/江单
我要站在布达拉宫的顶上
告诉喜马拉雅山
这就是拉萨
在那条山脚的快乐河边
我赤着脚
轻轻地踩
总怕让石头感觉到了疼痛
去喝一碗酥油茶
也许我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但在耀眼的阳光里
我把它当作甘甜的雪水
趴在地上的朝圣者
偷偷告诉我
昨晚
他在梦里见到了佛祖
佛祖和我一样
站在布达拉宫的顶上
总是慈祥的笑着
饮下一碗冰川水
像喝酒一样
干他几大碗
爱人递过来一块手帕
给我擦擦嘴边的思念
我握住她的手
似乎握住了整个世界
娘
文/江单
我看到的第一个女人
就是那个叫娘的女人
从此
我的一生
都以娘的标准在寻找爱人
找一个爱人
是娘喜欢的
也是我喜欢的
我们一起给娘洗脚
娘和家乡的云一样
不管我走到哪里
都飘在我的头顶
遮挡了雨
还有冰雹
和爱人一起
做娘的孩子
听娘慢慢地讲
村子里面的故事
太阳躲在了西边的山后
娘拿出扇子
给我和爱人
还有我的孩子
打着扇子
海拉尔的冬
文/江单
牧羊的姑娘
褪下洁白的披风
往青青的草原上一丢
海拉尔的冬
就来了
拿一块最肥的手把肉
咬得满嘴冒油
添几回牛粪
让炉火再旺一些
映出孩童的倒影
去雪原上撒个野
从山坡上滚到山底
搓搓冻红的耳朵
灌上一口草原的白酒
这时
雪原上凛冽的风
也会成为一个少女
抚摸过你的心灵
还残留一丝暗香
做一天蒙古汉子
去满世界追狼
精疲力尽时
仰天躺在雪原上
抱着刚出生的小狼
和它讲讲南方的故事
我问冬为什么总是这么久
草原上的土拨鼠
偷偷告诉我
他们在等春
藏在口罩里的人
文/江单
千年之后
他们的考古学家会发现
我们都是没有嘴巴的人
我们的嘴巴总是闭着
然后包裹在口罩中
有的包裹了一个
有的包裹了多个
在这个时代
口罩就是通行证
它是我们的一件新衣服
有时候囤积居奇
有时候成为畅销品
做一个藏在口罩里的人
安安静静排队
我们终于发现
人类的保鲜期其实就是二十四小时
后人们都很奇怪
为什么祖先没有嘴巴
为什么祖先总是喜欢把自己藏在口罩里
他们
百思
却也找不到原因
口罩就是我们身体上的烙印
有如晃眼的纹身般
纹上去倒是容易
洗干净却无比痛苦
是的
我们正在经历这种痛苦
有人说是涅槃
这就是涅槃
因为除了涅槃
不准说别的
让后代笑话去吧
伟大的时代
总需要一帮人勇于牺牲
如果需要我们牺牲
那就让我们成为这个牺牲品
也许能换来
后人的幸福
蓼水河
文/江单
收获了
叫上发小
挑上一担红薯
我们一起
去家乡的蓼水河边
走过遗弃的湘黔古道
没有西风
也不见瘦马
只有随处可见的茅草
虽然是秋天
他们也在努力生长
让蓼水尝尝红薯的甘甜
这条滋润家乡的母亲河
也许不需要这样的回报
但我和发小
总觉得要给她看看
成熟的样子
农人不懂诗
却懂得泥土里的出产
不仅仅是汗水
也是希望
大声告诉蓼水河
明年我要种什么
让这声音
随着河中时沉时浮的落叶
去向远方
远方
有我的梦想
河边
却有着我的心田
孩子饿了
文/江单
孩子饿了
我的孩子是一个婴儿
奶粉是他的救命稻草
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因为饿
他哭得歇斯底里
他哭得青筋暴露
这是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还是发泄着不忿
这哭声
就是一把利剑
从天灵盖直接透过我的身体
凶猛的老虎
和我一样
心底深处也有一片柔软的地方
这片地方
住着我的孩子
和我残存的良知
我化身一个持刀的父亲
我已不再顾及一切
不谈道德
不谈秩序
此刻
我只想给孩子换回奶粉
不要绑架我
不要威胁我
我是一个父亲
我也只想做一个父亲
如果换回奶粉
需要付出代价
我愿意给出的
是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河北保定男子为儿子买奶粉持刀冲卡，有感而作）
我的爱人
文/江单
我和我的爱人认识的时候
爱人还是一个姑娘
一个我爱的姑娘
爱人告诉我
让我带她回家
我害怕
害怕她不再爱我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我和她见面
是宿命也好
缘分也罢
此刻
我和她一起拥抱
我和她悄悄说
一个家乡的故事
我们一起牵着手
去听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个声音告诉我
爱情不是永远的
我告诉他们
这是真理
但却
抵不过我和她的感情
我们手牵手
告诉大地和原野
我们是爱着的
如冬天的野草一般
我们慢慢牵手
新年快乐
文/江单
躺在病床上
我们互道新年快乐
大家一起
努力活着
此刻
向吹哨者李文亮
道一声新年快乐
此刻
向乌市火宅中的冤魂
道一声新年快乐
最有资格过新年的那群人
正在天堂为我们祝福
祝福我们
早日熬过去
做一群春天的鸭子
冷也好
暖也罢
只有我们自己知晓
成为一张老唱片
复刻下
这个寒冬
那些荒诞的故事
多少人躺在病床上迎接新年
多少人躺在殡仪馆迎接新年
哪来的新年快乐
唯有努力活着
活着
有没有尊严
活得像不像一个人
都不重要
重要的
我们还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重要的
我们还拥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从今天起
做一个清醒的人
扪心自问
无愧良心
鹅的世界
文/江单
我仰着头
伸长脖子
无数的人和我一样
都伸长脖子
我们是一群待宰的鹅
棉签粗暴地捅进大家的喉咙
就像医生防护服后面不耐烦的目光一样
任何人面对成千上万的鹅
也会烦躁不安的
这种习以为常的日子
就是我和其他鹅生命的全部
如果我们的羽毛变了颜色
等着我们的
是一个个叫方舱的小格子
也许是阳光明媚的夏日
也许是淫雨霏霏的秋天
在鹅的眼睛里
却永远只有黑白的世界
哪里有那么美好的世界
美好的世界
是存在在梦里的吧
是存在在来世的吧
总有一天
和其他的鹅一起
逃离
可以死在路上
却不能泯灭在冬天里
